最后一粒霜花落在银镯刻痕处时,槐念安突然记起民国廿九年的梅雨季。
那时她还不是风水先生,而是教会医院裹着白褂的护士,在防空洞里替截肢的士兵换药。
弹片划破的腕间滴着血,落在水泥墙缝里生了株青铜梅。
"
原来第一道血痕是我自己落的。
"
槐念安抚过1940年的墙缝,青铜梅枝穿透时空缠上她的指尖。
四百条红绳同时震颤,她看见每个时空的梅树都在发芽——崇祯年间被雷劈开的树芯里渗出朱砂,2016年地铁工地塌方处钻出青铜根须,而此刻的梅枝正顺着她腕间血脉生长。
林小满的银镯突然发烫。
那些渗入青铜液的"
续命人"
三字浮到半空,化作四百年前道观的签文。
槐念安终于看清签筒底部刻着的不是谶语,而是密密麻麻的同心结——每个结都系着两缕胎发。
"
双生劫。
"
沈墨的声音从红绳深处传来,带着混凝土剥落的碎响,"
你以为斩断的是龙脉?当年你师父剖开你胞衣时就该发现......"
地铁隧道的钻头突然穿透时空,槐念安看见七岁的自己蜷缩在防空洞角落。
青铜指甲划过墙面时,混凝土里浮现的并非梅印,而是蜷缩成团的胚胎影像——两个女婴的脐带纠缠如红绳,其中一缕正系在林小满的银镯上。
章老的颅骨罗盘突然爆出青光。
槐念安倒退三步,发现四百条地脉交汇处埋着的不是什么风水镇物,而是半截桃木襁褓。
浸透襁褓的青铜液里沉着两枚银镯,内侧分别刻着"
长命百岁"
与"
替身解厄"
。
防空警报化作的龙吟骤然凄厉。
槐念安握紧梅枝,任由青铜刺扎入掌心。
当沾着双生血的汁液渗入地脉时,所有时空的红绳开始疯长,将沈墨的残魂勒进桃木襁褓的经纬。
"
午时三刻!
"
二十三个时空的章老同时掐诀。
槐念安看见崇祯年的道观燃起大火,火舌舔舐的签筒里飞出灰烬——每粒灰都化作银镯的碎片,扎进红绳缠裹的襁褓。
林小满突然出现在1940年的墙缝前。
她腕间银镯已碎成铜钱,却笑着握住槐念安的手:"
记得教会医院那株总不开花的梅树吗?"
沾着青铜血的指尖点在襁褓上,"
要等双生血染透三百六十道年轮......"
槐念安猛然扯断心口红绳。
当青铜心尖血溅上桃木襁褓时,四百棵梅树同时开花。
沈墨的哀嚎声中,她看见每朵梅蕊里都坐着对双生女婴——穿红肚兜的攥着银镯,裹蓝襁褓的捏着铜钱。
"
丙申年霜降。
"
槐念安念出铜钱铭文,将林小满的银镯碎片撒向地脉。
当最后一块碎片嵌入1940年的墙缝时,所有时空的梅树轰然倒塌,青铜枝桠在虚空中拼成完整的同心结。
防空警报的余韵里,槐念安拾起新生的梅枝。
这一次,枝头银镯刻的不再是生辰八字,而是双生梅并蒂的纹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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